一段失落的记忆

“來﹗來﹗來﹗來吃鳳梨咯﹗由香又甜呢﹗”話剛落下﹐媽媽已捧著一盤腌了鹽的鳳梨來和大家一起分享。撲鼻的鳳梨香，让嘴馋的丽婷不禁吞了吞口水。第一个伸手去拿，妈妈笑她：“哈！说到吃就属你动作最快！”

“我的最爱嘛！”给了妈妈一个撒娇的笑，凤梨已送入口中。甜甜的、咸咸的，真是美味！妈妈看她吃的那么津津有味，干脆把整盘放到她跟前，让她吃个够。嘿嘿！她也老大不客气，吃了一片又一片。实在是太久没吃了。

“妈，我试过另一种风味的凤梨吃法，是沾酱吃的。酱料有酱青、白糖和小辣椒。酸酸甜甜辣辣的口感很不错噢！改次你不妨试试看。”

“呃。。。放辣椒噢？聽起来有点怪怪的。你什么时候吃啊，怎么没听你提起过？”听到加辣椒，妈妈的脸已可爱地邹成一团。

“是两年前。。。”想到是谁做的，丽婷的心不禁一疼。深藏的记忆又再度涌现，嘴里的凤梨突然感觉好酸。忙着拿凤梨的手顿了顿，胃口全没了。

“哇！你怎么了？在哭吗？”妈妈满是讶异的声音传来，惊得她赶紧低下头摸摸脸颊，感觉湿湿的。。。

“没啦！你的凤梨太酸了！我吃饱了，先回房咯！”头也不敢抬，她已冲进了房间。明知自己在睁眼说瞎话，却没有说出真相的勇气。。。

这么多年了，她以为，一切都事过境迁了。没想到，一盘凤梨，又勾起那一段曾经失落的回忆。。。

* * * * * *


“杰。。。我有件事要和你说。。。”

“那就说吧。我在听。” 埋首在书籍里的子杰，头也没抬地回话，没有看到丽婷的欲语还羞。

“我。。。那个。。。过期了。。。”

“过期就丢掉咯！”

“喂！你说什么啊！专心点好不好！我是说。。。我。。。我可能有了！”捧着子杰的脸强迫他凝视她的双眼，丽婷明显地表现了她的不满。

“什么？你的意思是。。。你是说我要当爸爸了？”平静的脸，让人看不出他是喜是忧。单纯的丽婷，开心地直点头，沉醉在即将当妈妈的喜悦里。终于怀孕了，她的梦可以圆了！

虽然不是刻意要怀孕的，却也是她最深切的盼望呵！子杰和她的家人一度处得不好，一而再的误会使得他们甚少来往。充当着夹心饼，丽婷是有苦难言，无人可以倾诉啊！思想守旧的父母，不赞同丽婷与子杰同居，深怕丽婷的名节就此毁于一旦。而在国外长大的子杰，一向视婚姻为繁复多餘的礼节。爱与不爱，不需用婚姻来证明，是他给予的答复。许是自认还年轻吧，他并不想太早被婚姻牵绊。所以丽婷就一直这样，处在两边，里外不是人。

现在可好了！他们有了爱的结晶，她的心可以不再受煎熬，漂泊的感情也终于可以靠岸了。牵着爱人的手，理所當然地想著未来的美好前景，丽婷笑得好甜、好甜。。。

“走吧！我带你去个地方，买件东西。”子杰牵起她，拿了车钥匙往外走。

“要去哪里？”

“去了你就知道。”於是他们出门了。子杰带着他的心事；丽婷怀着她的雀跃。只花了仅仅的半小时，他们就回来了。带着一粒凤梨、一把小辣椒、子杰的紧张、和丽婷的失望。还以为。。。是要去买婚戒咧。

当惯家里大厨的子杰，三两下就把凤梨切好、腌好，捧到丽婷面前。

“怎么突然兴起想吃凤梨啦？”不知是太开心了，亦或是少根筋，丽婷一点警觉性也没有。

“嗯。。。是买给你吃的。你不是很喜欢凤梨吗？听说。。。嗯。。。怀孕初期，如果吃生嫩的凤梨。。。”

“怎么样？” 对于孕妇应有的常识，显然在丽婷身上并没有。

“嗯。。。可以。。。可以让孩子自然流掉。”虽是平静地说着这番话，子杰的眼神始终不敢与丽婷相对。

“你。。。。许子杰！你不想要这个孩子？”晴天霹雳的丽婷，难以想像情人是如此地对待她。泪珠悄然滑落，她却开始笑得凄凉。她以为，他是深爱她的啊！她以为，他会很开心的。她以为，他们从此就不怕被分开了。看来。。。她的以为是太过天真了！一切，都是她自己在做的一场梦。。。

“不是这样的，丽婷！你冷静点。你听我说。我不是不要孩子，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还不适合。等我们的经济基础稳定之后，我们再来考虑这问题好吗？”

“我不要！我不要！如果你是真心爱我，那一切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，我们可以一起克服的不是吗？”

“我现在不要孩子不代表我就不爱你，不要拿来相提并论好吗？”沉着的子杰，已一点一点失了耐心。为什么女生总喜欢拿爱不爱的问题出来说呢？“总而言之，这盘凤梨你得吃完它，一片也不许留。”

* * * * * *


紧紧地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，丽婷安心地放声哭泣。有隔音效果的房间，让她可以尽情地宣泄心中的秘密与沉痛。。。

那一天的她，因为盲目地深爱着他，只好听话的吃完所有凤梨。一边吃，一边淌泪。子杰看着她，什么话也不再说，只是紧紧的拥着她，“乖。。宝贝，别哭。我爱你，相信我！”

没想到，丽婷并没有因此流产。恶心感开始在每个早晨来袭，告诉着子杰和丽婷，宝宝仍安在。所以，他们还是结婚了。没有婚礼、没有酒席，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注册典礼。丽婷的梦圆了，却又在她还不愿清醒前就已破碎。

有个清凉的周末早晨，丽婷睡眼惺忪地步入浴室，却惊恐万分地奔了出来。急于唤醒睡得正香的子杰，丽婷的脸一片苍白。“老公，醒醒！快醒醒！我刚上厕所，看到自己来红了！快起来啦！”

拼了命死拖活拉地把子杰唤醒，他们一刻也不多待就赶往妇科医院。

“妈妈没事，孩子却留不住了。照时间来看，宝宝应该有四个月大了。身体的基本构造应该都有了，可是你的子宫里却空空如也，什么也没有。依我的诊断，宝宝应该是营养不足，影响健康发育，才会不幸流产了。之前有做过检查吗？那有吃补药吗？” 回答医生一连串问话的，只是丽婷双眼无神的频频摇头。

“没关系的，你还年轻。不要想太多，养好身体还是可以再努力的。” 拍拍丽婷的肩膀，医生的语气好平淡。也难怪，这样的个案对医生来说，应该是三天两头常有的“家常事” 吧？

养好身子之后，丽婷并没有再怀上第二胎。婚前的恩爱情侣，在走了不算漫长的一段路后，感情开始冷却。一段不够成熟的婚姻，最后只能做个结束。没有了孩子，是丽婷心里永远的痛。却从来没有人，知道她的这一段故事。她，一直都在隐忍。。。刚刚的一盘凤梨，恰好成了她情绪的出口。这是她失去孩子之后，第一次丝无忌惮地尽情痛哭。。。

哭累了，无力地躺在床榻上，她感受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。仿佛所有的包袱，都在她的泪水下解开了。泪痕未干，她笑了笑，暗自对自己说：从今以后，我的生命要与凤梨绝缘。过去的，就让它过去吧。不开心的，且让它永远尘封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