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8月20日星期四

最后一次搬家


我最敬爱的林爷爷今天搬家了。熟悉他的人,对他搬家一事可说是司空见惯。十四岁那年,他带着母亲和三位弟弟为了躲避日本兵,跋山涉水从中国到南洋来。从那时候开始,他们就不断地搬家,哪里有活命的机会,他们就往哪里走,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。

在日本兵投降后,他们的生活才开始有了起步。爷爷从打工仔慢慢变成开店做小生意的老板,再从老板一步一步努力到现在的面包界企业家。过程中的血、泪、汗,是没有人能够真正体悟到的。每当他和我说起他的故事时,我都发现他平日温柔的眼里藏着硬忍下来的泪水。当初日本兵的残忍,逼得他不得不成为早熟的少年,但也学会了坚强。

眨眼间六十个年头已过,当年勇敢担家的早熟少年,如今已弯了腰、白了发、牙齿也只剩下摇摇欲落的最后一颗。爷爷的四位孩子都很孝顺他,早早就让他享儿孙福。可是今天的他,还是搬家了。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是,这一次他什么都不带,谁也无法跟,他独自两手空空被抬着搬出了现在所住的家园,进入了墓园,一个他陌生,却是他以后永远居住的“新家” 。

或许他已料到我会伤心,所以在他生病时,他就写下一封信留给我,要叔叔在今天把信交给我。“孩子,爷爷走了,我要搬去新家陪我那孤独了十多年的老伴去了。你别伤心,也别哭,好吗?爷爷这一辈子啊…搬了好多次家,累了…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搬家了。我要把这辈子没睡够的觉全部补回来。等我睡饱了,我又会回来啦…不过到时可不是现在这张老脸喽。你有空就去医院新生儿的房间外看,如果有个超级漂亮的小女孩对你笑,那就是我啦。我和你奶奶说过,来生我们要对换性别再做一次夫妻噢。孩子,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的过程,每个人都有搬家的一天,你别为爷爷伤心,也好让爷爷走得安心。要乖噢…”

没想到遗言也可以写得这么幽默,这样的事我想只有爷爷做得到吧。不过这也显示出了他对我的用心;对人生的领悟。爷爷说得没错,是人都有搬家的一天。一生中踏踏实实,把所扮演的角色演绎好,在生命尾声对自己有个交代,搬去一个让自己长眠的新家是不用伤心的。所以爷爷最后一次搬家,我笑了…我知道,爷爷很充实地离开…带着丰富的一生离开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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