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里的声音

老一辈的人常说，医院是个不祥的地方，无病无痛的人是绝不需要去医院的。虽然年轻人百无禁忌；老年人却是禁忌百出。还记得有一次朋友因意外而入院，祖母却不肯让我去探访。她坚持说关心朋友可以待他出院回家后再去探访，怕我把医院里的病菌带回家，更怕我把“好兄弟”引回家。为此我们还冷战了一个星期。

纵然祖母的“另类观念教育”有效地在我心里生根，让我对医院有种莫明的恐惧感，但始终抑制不住我对医院的“遐想”。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偷偷去“逛医院”，意图探索出医院里的声音、角落旁的身影以及生命中的呐喊。

那是唯一的一次，我逛街似地逛完了整栋医院。阵阵的撼人悸动，至今我仍无法忘怀。真的不得不佩服古人在文学上的文字造诣，竟然能以数个字就广泛包含住人生中的种种深意。第一次我对“物以类聚；人以群分”有了新的体悟。不同的人往往奔向不同的方向。游乐场是欢乐的代名词；医院多半是哀伤的象征，何等极端的讽刺啊！穿梭在医院的身影，总是感伤落寞多于喜悦轻盈。

医院里的每一道墙，间隔了每一个部门，也带出了无数把声音。走着走着，我的心也随之起起伏伏。。。

癌症科内，有着患癌者的恐惧，因无法面对现实的冲击而歇斯底里。彷徨的亲属只能虔诚祈祷，并向上天承诺一切平安落定后会奉上最真的感激。。。

手术台上，患者无措地躺着任由命运宰割，掏心挖肺，带出生命的脆弱。外行的家人，只能随着他身痛而感到心痛，却又百般无奈。。。

急救部门中，有人因意外重伤而发出痛苦挣扎的哀嚎。肇事的人，只能不断徘徊于门外，斥责自己的粗心，向伤者家人忏悔。。。

心脏科，正好有人心跳停止了。“叩！叩！叩！”医生护士的鞋跟声因快跑而纷乱重叠，带来了紧张的气息。希望与绝望在一线之间，做最后的决斗。

产房内，清楚地传出孕妇的呼啸，也陈述着为人母亲的不容易。“哇！哇！哇！”不知过了多久，婴儿的哭声才正式宣告新生命的到来。产房内洋溢着幸福温馨的味道。。。

停尸间，突然传来死亡的呻吟。“呜！呜！呜！”震人心魄的哭泣声凄厉无比，却始终唤不醒长眠的亲人。无情地公布一个生命离开，空气瞬间凝结。。。

病房内，有病者痊愈的喜悦，也有重获亲人的欢愉。然而有的人也因刚接获死亡噩耗而承受失去的悲恸。。。

走出加护病房，也带着“欲去还留”的叹息。人死脑未亡的植物人，乖乖地躺在床上，因牵挂家人而留着一口气，不愿离去。走在生死边缘的脚步，时而飘忽；时而沉重。。。

所有的声音在不同的故事中一则一则上演，又一则一则落幕。数不尽、也道不完。不论剧情如何，每一个声音皆有“出院”的时候。留下的生命，在“出院”后的某一天终将会以另一种方式来结束。已逝的灵魂，在躯体“出院”的那一刻也开始期待去另一个空间重生。而永远留在医院里的声音，只有赞赏与控诉。有人感激某某医生的仁心仁术，帮病患救回生命；亦有人指责某某医生的无良失职，让病患错失生命。

而我，在这次的“医院之旅”后，也不禁对有意自缢的失意人发出劝勉的声音：别人拼了命为自己留那一口气；你别拼了命让自己断那一口气。不要因为坎坷生命而心存自弃；要因为拥有生命而心怀感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