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2月6日星期一

知足感恩


历史悠久的古庙里,一位中年庙祝坐在香烛售卖处悠哉阅报,偶尔拍打在他身上姿意吸血的蚊子。听见我和妈妈的脚步声,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挑眉看了我们一眼,手不离报。庙宇外,只有三两只狗儿巡逻似的来回游走。是约定俗成吧,这里的居民多数只在朔望日上香。有别于朔望日的香火鼎盛,平日的庙宇显得清幽谧静多了。刻意选在今日还愿,答谢神恩,我和妈妈也乐得不必受香熏之苦。

献了水果,上完香,妈妈捧着签筒虔诚地跪在拜垫上求签。等候之余,我和儿子慢步行至后院赏花喂鱼,也看看人造井中的九只长命龟。微风徐送,吹皱了平静的湖水,鱼儿纷纷受惊地潜至湖底,那逗趣模样,惹得一旁的芦苇也笑弯了腰。儿子则眼神发亮地紧盯湖面,不愿错过任何一只游过的鱼儿。

“叮叮咚咚叮叮咚……”远处传来一阵声响,不甘寂寞地打断了我和儿子的片刻宁静。我循声望去,是阿桑伯。他双手提着成串的汽水铝罐,一跛一拐地向我走来,我微微颔首向他问好。近看之下他又比上回相遇时更苍老了几分。岁月不留人啊!闲聊了几句,我目送他离开。邋遢的衣着,落魄的身影,看起来很孤单,却也是他避不了的宿命。感慨之余,我也难掩心中的不舍。

由于阿桑伯天生有点痴傻,7岁那年被父母遗弃了。一对膝下无子的好心夫妇将他收为义子,并对他疼爱有加。然好景不常,相隔两年后,好心夫妇意外地老来得子。有了血脉相亲的骨肉,他们对阿桑的态度也日渐转淡。虽不至于弃之不顾,但也开始让阿桑伯做起家里的粗活,只供食宿没让他上学。夫妇仙逝后,义弟更是把他当奴隶使唤。纵使再傻再憨,世间的人情冷暖也深深嵌入他的心扉了。

于是,他决定自力更生。每日拖着凉鞋踏遍镇上的每一寸土,他不辞辛劳地捡拾废弃的铝罐、纸皮,以兑换成现金。受尽鄙视欺凌,他依旧风雨不改。周而复始的经过了好些年,储蓄也累积至上万元了,鹑衣百结的他仍舍不得为自己添新衣裳。

有一回,镇上的居民筹钱重建华小,他竟献上了三千元的捐款,后又将部分的积蓄捐给了现在我们所处的这间庙宇,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啊!我曾向他询问原因,他说:“因为没有机会求学,所以我希望往后镇里的每一位孩子能为我圆梦。因为我把收集回来的铝罐都寄放在庙宇的后院,所以给点『租金』也是应该。” 乍听之下,我不禁怀疑他是真的痴傻吗?亦或是痴傻的人也懂得感恩,更懂得知足?

庙里,传来了妈妈的呼唤声,将我从思潮中拉回现实。带着儿子疾步回到妈妈身边,妈妈迫不及待的对我扬起手中的签条。“原来一切是我庸人自扰。感谢神明赐予我的金玉良言,我现在安心多了。” 拨开丝丝愁绪,妈妈终于笑了。凝视着她,我想,只要能抚慰彷徨不安的心,签条上的预言准确与否,在这一刻已不重要了吧!是否,这就是每位善男信女的心态?

驱车离开前,我望向阿桑伯远去的方位,他的身影已化成模糊的黑点,化成渺小的尘埃,投进风的怀抱。我只能像往常般,默默地在心里献上祝福,祈望他日日安好。虽不知下次再相逢,将会是何时;再相遇之前,他又会遇到什么人、什么故事,是否会受尽屈辱,但这些年来,我在妈妈身上、在阿桑伯身上,已经学会了豁达、学会了潇洒、学会了看开。

何须杞人忧天呢?毕竟人间多变数,世事无绝对嘛!唯知足感恩,方得自在。不是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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